| |
陆殿桥在宁波市区的关帝庙东面，连接着月湖十洲中的菊花洲与柳汀。人们走在柳汀街上，可以看到有两座并肩而卧的陆殿桥，一新一老。新的宽阔，展示着壮观和新潮，是车辆东来西往行驰的主干道；老的古朴，充满着沧桑和遐想，是各类非机动车和行人的通道。我感兴趣的不是新桥，而是这座老桥，尽管老桥那陈旧而斑驳的石栏上没刻有“陆殿桥”桥名，可它却是名副其实的陆殿桥，因为从它一块一块石板上能够读出让人回味的故事。
陆殿桥最早建于北宋天禧五年(1021年)，距今已有近一千年的历史。当时，月湖还只是一个硕大的荒湖，镶嵌在居住人口并不多的明州城里，北宋宁波学者舒亶在《西湖记》中说月湖“僻在一隅，初无游观，人迹往往不至。”说明在那时，月湖还不是像今天游人如织的景区。然而，对这个荒湖，首先想到在湖中建桥的不是明州府的官员，也不是地方绅士，而是一个名叫蕴臻的僧人，他一口气建造了两座石桥，东面的桥取名“憧憧东桥”(今陆殿桥)，西面的桥取名“憧憧西桥”(今尚书桥)。大概是蕴臻的义举感动了地方官员，以后这两座桥名均由在朝廷任参知政事的陈光佐题名。“憧憧”两字取自《易·咸》“憧憧往来，朋从尔思”，表示往来不绝，与友人相互过从的意思。从蕴臻所取的桥名看，好像他建桥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装点月湖，而是为了方便月湖两岸人员的交通。不知城中的百姓是否为这两座桥的建成而欢欣鼓舞过，但我相信它肯定对地方官员兴建明州城有所启发，从此，官方对月湖的开发建设拉开了序幕。37年之后，月湖的景观就初具了规模，一直热心于明州建设的明州知府钱公辅还乘兴在两桥之间建造了一座漂亮的亭子，取名“众乐亭”，环亭垒石堆土为岛为屿，遍植花木，供居民游赏，于是，月湖开始成为居民休闲游玩之地。时人王亘的咏《柳汀》诗写道“不似长安陌上梢，只将离恨寄长条。临流系得虹霓住，留作憧幢两岸桥。”
“憧憧东桥”建成后经历代修缮，桥名也有过多次更改，但被称作“陆殿桥”，却是在明朝崇祯三年(1630年)，他的来历与曾任明朝御史的宁波人陆世科有关。
陆氏是宁波城中望族，先世有多人在朝廷做过官。而轮到陆世科做官时却比较晚，他快50岁才考中进士，然后被派到某县当县令，是个属于大器晚成的人物。据说，陆世科能考上进士得益于他的父亲陆大章的善心。
陆大章年轻时在浙江乌镇教书，一天晚上，正在睡梦中的陆大章突然听见有人敲门，他打开门，见是一位少妇站在门外，他毫不动心地关上门，拒绝少妇进屋。第二天，他便借故告辞离去。又一次，陆大章同一个名叫范奎的人一起乘船回家，船靠岸后，范奎匆匆离去，将一只装有许多钱的包遗忘在船上，陆大章发现后立即追赶上范奎，将包完整地交给他。范奎对此非常感动，拿出一半钱来酬谢陆大章，陆大章坚辞不收。可能是陆大章的善行感动了上苍，一天夜里，陆大章竟梦见神在召唤他，神对他说“你在人间经常做好事，如今也该有回报了”。果然，这年秋天，陆大章年已40多岁的儿子陆世科就中了举人，2年后又考上了进士。这个故事今天听起来好像有点荒诞，因为陆世科能考中举人和进士完全是靠自己勤奋用功的结果，不可能靠神助成功，但是俗语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在历史上或社会生活中，像陆大章这样行善而得善报的事例还是屡见不鲜的。
陆世科考中举人之事，在今天柳汀街关帝庙前那座高大的“瀛洲接武”石坊上尚可以找到依据。1606年，陆世科、李康先等17位宁波籍学子同时考中举人，可能在宁波城内引起不小的轰动，5年后，浙江巡抚甘土阶为预祝这17位举人今后能像唐代杜如晦、房玄龄等“十八学士”那样能得到朝廷的重用，专门为他们建造了这座三间四柱“瀛洲接武”坊。现在坊额上，陆世科、李康先等17人的名字仍清晰可见。
陆世科做官注重做人的气节，讲究一个“硬”字，这种性格集中体现在他与宦官魏忠贤的无畏斗争上。魏忠贤本是一个无赖宦官，他利用明熹宗的昏庸无知而投机钻营，最后成为一个权倾朝野的宦官。当时，朝廷内外许多官员权贵都非常惧怕魏忠贤，为明哲保身而对魏忠贤极尽阿谀奉承，其中一种办法便是为魏忠贤建立生祠。
建生祠的发明据说始于汉代，是为歌颂和祝福活人的功德而建立的祠庙，但在明代魏忠贤专权时期发展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为了这个太监，全国各地竟不惜钱财大兴土木，建造了70多座生祠。不少官绅在向朝廷申请建祠的奏疏中，竟把魏忠贤吹得神乎其神。如浙江杭州上的奏本说魏忠贤“心勤体国，念切恤民”，浙江百姓对他“感德无穷，公请建祠”。魏忠贤有了权，有了钱，便穷追名誉，因此，他对积极参加建祠者越级提拔重用，而对建祠不满或反对的官员则罗织罪名给予残酷打击。身为御史的陆世科似乎天生是一个不识时务的人，他不趋炎附势，公开表示对魏忠贤建生祠不满，因而遭到魏忠贤的报复，被削职返乡。
1627年11月，多行不义的魏忠贤终于垮台，朝廷开始整饬吏治。第二年，陆世科被朝廷召还，升迁为南大理卿。但是，陆世科已厌倦了勾心斗角的官场生活，不久，便辞官回到宁波。一天，陆世科与友人在月湖上泛舟，见柳汀东南角有一块空地，就买了下来，花钱建筑了一座气势不凡的关帝庙，意在用关羽之正气压压魏忠贤余孽之邪气。1630年庙建成后，因城中已另有关帝庙，人们就将这座庙叫作湖西陆殿，于是位于陆殿左侧的原“憧憧东桥”就被改称为陆殿桥。
在风光秀丽、名胜古迹众多的月湖，陆殿桥普通得几乎不被人瞩目，可它却是宁波城区最早的古桥之一，它静静地横卧在月湖中腰，如同一个历史老人，见证了月湖的盛衰与复苏，见证了宁波的沧桑与发展。
陆殿桥不长也不算宽，可它同尚书桥一样是车辆和行人经过最多的古桥，在它的身上，留着历史的脚印，也留着你我的脚印。走在桥上，看着一波又一波疾速的车流和人流从身边闪过，让我常常怀疑一千年前，僧人蕴臻在取“憧憧”桥名时，是否已给这座桥注入了玄机，使陆殿桥的生命力在千百年后仍如此顽强。 |
|
主页 
宁波篇 ┇ 下一座